海格埃洛的指尖一下又一下地撩撥著她的發絲，然後微微下移，描繪著她眼部茫然的輪廓。洛薇特失神片刻，囁嚅著想要開口，卻又因為海格埃洛壓上她嘴唇的一根手指而乖順地停下來，之所以會這樣，或許是因為她也並不清楚自己究竟該說什麽才好。

相反地，海格埃洛則相當鎮靜溫和，甚至有幾分安然自得，他稍稍擡手將洛薇特耳廓邊散落的發絲撫到耳後，輕聲道，“疑惑也好、質問也好，你先聽我說完我接下來的話。”

旋即，他將洛薇特按入了懷中，喁喁的聲音更加輕柔，“我知道這很倉促，對你來說也很突然。然而，就像薇薇你在意著維德斯以外的世界一樣，我也以同樣的程度在意著薇薇你。在意你的想法、在意你的心情，如果說這是喜歡的話，也不會有錯。”

洛薇特茫然地註視著遠處某片樹葉的形狀，如果可以，她並不想面對這樣的情境，不想面對內心卷起的陌生情感，但這些話語還是一點一滴地流入了她的耳膜。

“你不必為此不安，我只是想要將自己的這份心情告知於你，但不想讓這成為你的負擔。”海格埃洛微微低頭，“那麽，可以告訴我，你的答案嗎？”

洛薇特一直沈默著，海格埃洛也耐心地等著她的答覆，她睜大著眼開始變得酸澀，她恍惚間忽然意識到，現在的氣氛，不應該是這樣的。或許她該更害羞一點，更膽怯一點，並且為此心跳不停，然後說出某些句子，未來就會因此而改動到某個與之前不同的方向。但她現在更多地，卻是在……茫然。

“為、為什麽……”

“嗯？”海格埃洛在她耳邊廝磨著，帶著某種難以言喻的滿足。

“為什麽是我呢，為什麽——”洛薇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，最後幾個字甚至有些不可捉摸，“……會是我呢？”

怎麽可能會有人喜歡她，想想就覺得不可思議。

不擅長和別人相處、也不知道該在恰當的時間說恰當的話、笨拙愚鈍、除了看書之外連一點特別的愛好也沒有、也沒有擅長的事、目標和理想也不明確、連母親的喜愛都無法取得、一點用都沒有的她，細數下來簡直有著無數的缺點。

這樣的她，也會有人能說出喜歡嗎？

說不定只是玩笑吧？

想著想著，洛薇特下意識想開海格埃洛，從這種過於親昵的姿態中脫離出來，但僅僅以她的力量，又怎麽可能與有聖騎士資質的海格埃洛相匹敵。這種程度的反抗，反倒讓原本安靜的擁抱又收緊了一些。

“我不知道薇薇你是怎麽看待自己的，但在我的眼裏，你已經很完美了。”金發的青年眼瞳裏帶著明亮的熱度。

完美。

這個詞，好像和她怎麽都扯不上關系。

洛薇特還在鉆著牛角尖，海格埃洛又接著道，“我不明白你在顧慮什麽，但只要回答我一個問題就好了。我是如此地喜歡你，那麽，薇薇……”

林地中，明明有夜雀在輕聲鳴唱，卻更顯寂靜。

“是否也有和我同樣的心情呢？”

洛薇特想了又想，還是搖了搖頭，但也並非是拒絕的話語，“我……不知道。”

這並不是敷衍，而是出於本能的答案，完美這個詞放在海格埃洛身上才準確一些，對於她來說，海格埃洛就像是一個最棒的友人，能帶她去所有她不能去的地方，能告訴她所有她不知道的事，然而這樣的海格埃洛卻說喜歡她。這是她從未試著去想過，甚至想也不敢想的事。

“再讓我說一句聽起來會讓你覺得我很自以為是的話吧。”海格埃洛開口道，洛薇特猶豫了一下，還是擡起頭來聽他繼續說下去，“我覺得你抗拒著和別人的長時間相處，就算是米琳達也不例外，雖然我不知道，你的畏懼和害怕是否是我的錯覺。”

洛薇特第一反應是覺得荒謬。當然是錯覺吧，她很想這麽回答，但心裏的某個聲音卻隱隱在讚同著海格埃洛。

她從一開始就得不到親情，往後的十幾年也沒有友情的陪伴，習慣了孤身一人之後就無法再容納別人進入自己的世界，即便理智驅使著她竭力想變得正常，但永遠擔憂著周圍的人會隨時離她而去。

米琳達也好，戈爾斯羅也好，都像是不安定的元素。一瞬間就能感受到自己與他們的差距。就算現在是朋友，以後也不可能永遠在一起。她越是細想下去，越是覺得海格埃洛說的……並沒有什麽錯處。

有些恍惚地，洛薇特抵上海格埃洛的肩頭，雖然依然在沈默，但心中的天平卻漸漸傾向了某一邊。如果是海格埃洛……如果是海格埃洛的話，即使她不太明白這方面的事，也知道答應的一瞬間產生的感情，就完全區別於親情與友情了。

那麽，海格埃洛是否就會一直陪伴著她呢？只要、只要她現在鼓起勇氣回答一句話就足夠了，一切都會變得完滿，她也會收獲足夠多的幸福和快樂。然而，就像是神明的玩笑一般，海格埃洛微微嘆息了一聲，松開了這個擁抱，摸了摸她的頭發，像是在安撫一個孩子，“不想回答也沒有關系，已經很晚了，我先送你回去吧。”

“嗯。”洛薇特無措地回應，之前的掙紮和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一下子就消失了。

不過，牽著洛薇特離開枝椏叢生的湖畔時，海格埃洛狀似無意地在前面開口，“如果你還願意說，我會一直等下去的，你的答案。”

洛薇特失落下去的心情，一瞬間，又再度雀躍了起來。那麽，就下次有機會的時候再試著開口好了。

下次的話，她一定能親口說出來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